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搞不清楚,浩子是究竟是怎么出的事兒,所有的人都說是意外,包括尹叔叔。
可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當我問到尹叔叔時,他臉色陰沉,言語閃爍,明顯的在隱瞞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則地方新聞:鎮小學四年級學生5人去二龍山游玩,期間發生爭執,扭打間,其中一名學生不慎腳下踩空翻下山,當場不治身亡。上面還放了5個學生的照片,雖然打了馬賽克,但我還是一眼認出的浩子,而其他幾個學生都是高我們一級的,而且是同一個班級的。
第二天一早,剛到班級放下書包,我便直接跑到那幾個高年級學生的班級里,就想問問他們浩子的事情,可我到了他們班級才知道,他們幾個同時請病假,我垂頭喪腦的回了班級,郁悶了一整天。
下午一放學,我就跑去浩子家,敲了敲門,發現門沒鎖就直接進去了,看到阿姨傻傻的坐在院子里,兩眼無神,手里死死抓著浩子的衣服。
阿姨看到是我,直接忍不住不哭了出來,一把抱住我,一直叫著浩子的名字,我也鼻頭一酸,跟著一起哭了起來。這時尹叔叔屋里走了出來,右手拿著一個不大的盒子,左手輕輕地拍了拍阿姨,阿姨抬頭看了一下叔叔,然后松開我,一把抱住了尹叔叔,尹叔叔一邊安慰阿姨,一邊把手里的盒子遞給我,嘶啞著嗓音說:“這是小浩留給你的。”
我接過盒子不知所措,怔怔的看著盒子,眼淚再一次不爭氣的留了出來。我終于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浩子到底是怎么出事的?為什么那幾個家伙同時請假?”
叔叔嘆了口氣,強忍悲傷:“人都已經不在了,再糾結還有什么意義?”
阿姨一聽,一把掙脫出叔叔的懷抱,抬手啪啪就是兩個耳光:“那是你兒子啊”
叔叔想說點什么,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我抱著盒子被眼前的一幕下壞了,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得驚慌失措的逃離現場。
回到家我還是驚魂未定,腦子里很亂,不知道是該難過還是該害怕。
過了好一會兒,我漸漸冷靜下來,看了看手里的盒子,然后輕輕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帶鎖的日記本和一堆碎彩條,卻沒看到鑰匙。
拿出日記本,在盒子里翻了半天,才在一堆碎彩條里面翻出指甲蓋大小的鑰匙,打開鎖,翻開日記本:
扉頁是一行漂亮的行楷:天地間任我展翅高飛,誰說那是天真的預言。
是Beyong的光輝歲月,這是浩子最喜歡的歌。
翻過扉頁,里面記錄的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大部分都是關于給愛闖禍的我善后的無奈,翻著翻著,又一次濕了眼眶,眼前逐漸模糊。。。
就這樣, 我一頁一頁的翻著日記本,跟個傻子似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翻著翻著,越到后面字跡越潦草,而日記的內容剛好寫到和我約好去打泉水的前一天。
內容只有寥寥幾行:
錢還不夠,約定的時間也到了,
明天還要和貓丫頭一起打泉水,
只希望今天能相安無事的過去。。。
這幾句前言不搭后語,毫無邏輯的文字,想表達什么?浩子為什么要寫這些文字?
我又重新翻了一遍日記,發現整本日記里最突兀的就是這幾行文字了。。。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拿著日記本去找尹叔叔。
到了尹叔叔家,我把日記拿給他看,并試探著問,浩子最近欠錢了嗎?
尹叔叔看完日記,只是死死攥著日記本,瞪著著那幾行文字,對我的試探充耳不聞。
然后猛的站起身,拿著日記本就往外走,并拉起我讓我先回家,他說要拿著日記本去一趟所里,回來在跟我說,我之得先回家。
第二天一早上學,剛到校門口,就看到學校來了好多警察,雖然疑惑,但也沒心情好奇,就匆匆回了班級,結果剛一進班級,就看班里鬧哄哄的,回到座位我問同桌什么情況,同桌說四班的尹浩上周五出事死了,今天就有好多警察帶走了幾個六年級的學生,還來咱們班了解情況。
我聽了,終于明白尹叔叔為什么拿走日記本了,浩子最后留下的幾文字應該跟那幾個六年級的學生有關。
錢和高年級學生?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樣太可怕了。
上午課結束了,我跑到浩子的班級,把浩子的同桌拉了出來,連忽悠帶恐嚇帶嚇唬的逼問他浩子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他說他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之前放學回家的看高年級的學生再搶浩子的錢,還跟他說了什么,可是離太遠,他沒聽清楚。
說著還氣呼呼的抱怨,早上警察來問,中午我又來問。。。。。。到底要干嘛。。
我隨便搪塞一下, 然后回了班級,越想越不對,下午的課老師講的啥我一句沒聽清,腦子一直都浩子同桌說的話:
高年級學生搶低年級學生錢的其實不少見,但是搞到出人命,怎么想都不至于吧。
那浩子要湊什么錢,湊多少?難道那幾個高年級的也是被搶的?難道他們上面還有人?
下午一放學,我直接跑到浩子家,正好尹叔叔也在,邊跟他說了學校來警察的事情,他也不意外, 只是說他知道了,然后讓我坐到他旁邊摸摸我的頭說,原來以為你們兩個小家伙兒會一起上學, 一起考大學,一起畢業,然后再喝你這杯媳婦茶。
我被叔叔說的有點不好意思又有些難過,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便匆匆轉移話題,浩子的事是意外還是人為?
尹叔叔看著我說,是意外不假, 但卻是人為的意外, 他自己無法參與調查,很多的東西他也沒有得到確切的答復,唯一知道的就是,浩子還有學校的很多低年級學生都長期被幾個高年的學生打劫財務,然后他們搶到的錢,會定期上交,給誰?在哪里給?叔叔不是很確定。
但是叔叔說在這個巴掌的大的小鎮,也就那么幾個不成氣候的小混混,現在叔叔的同事也在積極調查中, 要不了多久會有結果的。
叔叔這話像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自己。
接下來的幾天, 我按部就班的上學,放學,去叔叔家了解情況。整整一個星期都是這樣。
終于,在周五那天下午,叔叔跟我說,抓到人了。
就是那幾個不成氣候的小混混,就是古惑仔看多了,然后自發組成一個小團體,在各個中小學收小弟,然后指使這些個毛都沒干的孩子們搶錢孝敬自己交保護費。。
最可憐的是浩子,原本那幾個學生根本沒準備搶浩子,畢竟浩子的父親是警察,而且在學校他也算是知名了,只是那天不湊巧,他們搶別的學生恰巧被浩子看到了,以浩子嫉惡如仇的性子定看不慣這種行為,于是上前理論,結果就是浩子代替那個學生一直被搶。
但以浩子的性子,寧可魚死網破也不能乖乖的給他們錢啊?
叔叔說,那傻孩子一直相當警察,所以給錢只是個引子,周五那天他是被拉去見那幫學生的老大。因為錢的問題沒談好,推搡之間,浩子滾下了山,當場就。。。后來我去浩子班級整理他的遺物,發現一個小本子,上面寫著哪天給誰多少錢,詳細到記錄時間,再加上日記本,憑著這些找到了那幾個學生,然后順騰摸瓜,抓到了那幫混混,只是可惜,抓到的也只小嘍嘍,主犯還是逃了。。。
我終于還是忍不住哭了,連日來的壓抑像是得到了宣泄,只是主犯在逃讓我心里很是難受。。。
但是好在也有了一定的結果可以告慰浩子在天之靈。。
多年以后,在小鎮某個KTV,那時叫練歌廳,發生了一起酒后惡性斗毆事件,就說活生生給人打死了,案犯當場被抓,然后一查,案底堪稱傳奇,直接被判了死刑,多項罪名中,其中就有一項教唆學生,社會閑雜人員搶奪他人財務。。。
直到后來尹叔叔告訴我,他就是當年浩子事件中就是在逃的主犯。。
我頓時釋然了, 多年來心里的不平也終于得到一絲安慰。
這真是報應不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只是浩子再也回不來了。。
我再也見不到那個我惹禍替我背鍋;大冬天我一個不注意一腳踩進并窟窿里,那個著急忙慌背著我一路狂奔回家;那個有點兒啥好吃的都會給我的傻瓜。。
那個傻瓜叫尹浩。
關于“古惑仔”我也看過,我佩服他們為兄弟兩肋插刀的義氣,同樣的我也看到了出來混總要還的悲涼!
如果說電影在反諷一個時代一個群體的悲哀,看過的人為什么還要繼續悲哀呢?
本文標題:曈貓故事——浩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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