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四年級的班主任有個非常令學生討厭的行為,喜歡家訪。
那時候沒有手機電話網絡,老師要家長告狀有幾種方法,一是寫紙條,讓學生自己帶回去或其他同學帶給家長簽字,這招容易破,很多同學都學會模仿家長簽名寫意見(我還用這個方法受賄幫其他班同學簽名,賄金是冰棍或零食。這是在我老子棍棒底下被迫想出的辦法),再附加一張檢討書就過了。又或者行賄帶紙條的同學,再按上面的方法,只要同學受賄,多數情況下行得通。二是讓學生自己回去通知家長來校,第二天騙老師說家長出差不在家,如果老師相信,還勉強可以通過。如果老師讓其他同學去你家看看家長在不在,這時如能行賄該同學的,讓他一起說謊也能過。最后一條就難破了——老師家訪。這條基本是絕招,躲不過的。
其實要破老師家訪,也不是不行,就看運氣了。比如那討厭的班主任在周末或周日,或五一十一等節日來家訪,而你家剛好全家出去玩或探親訪友,就躲過了。我就這樣躲過兩次,還有一次是冬天星期天,全家在睡午覺的時候老師要來了,但我因為老師要來家訪而睡不著,所以溜出家門閑逛。在路口遠遠看到老師向我家這里走來,突發奇想,跑回家把門旁的窗簾放下來,并趁爺爺午睡時,偷爺爺脫下來衣服里的鑰匙出來,把家大門用鎖頭鎖上。然后溜到門外附近躲起來,老師來了看到家門的鎖頭和落下的窗簾,以為我家沒人,遲疑了一下,就走了,老師走后我開門進屋,把鑰匙偷偷塞回爺爺的衣服里,不一會家人才午睡起來,而老師晚上也沒再來。
啰啰嗦嗦講了這么多,得趕緊進入主劇情。這是外號叫阿小的同班同學的事,也是與老師家訪有關。是我在微信同學群發了X記錄公眾號里我寫的幾篇帖子后,得意洋洋地跟女同學曬命的時候,阿小私聊告訴我的,還和我討論很久,但沒找到真正原因。
阿小雖是同年人,但個頭比我們小多了,身高甚至還不及做勞動委員的女同學(到現在也是,勞動委員和肥婆班長到現在還常笑話他)。原來他外號叫小不點,后來直接叫他阿小。不過阿小的家運氣好,在80年代大家都住著平房,等著單位拆遷分新房的時候,阿小家比我們早分到新房并搬進去了。
阿小的家在4樓,一梯兩戶的步梯樓。那時候連小區管理都沒有,更遑論聲控燈,門禁卡等先進設備。晚上上下樓都是黑麻麻的,連外面街道的路燈也不多。阿小有天晚上請我去看電影,讓我去他家找他,我上樓的時候,那樓梯黑得讓人害怕。阿小說他早習慣了樓梯黑暗,所以不覺得害怕,但我以后晚上去找阿小,都是在樓下喊他下來的。
那年11月初其中考試后,阿小的成績不怎樣,兩科70多分(幸虧我和其他同學靠偷看和傳紙條考了80多分,不然老師也來家訪,不幸的阿小坐最前面,老師看的緊,所以不能作弊),加上阿小調皮搗蛋,在女廁所窗外往里面扔沙子,還往里面潑水說幫你沖廁所洗屁股,弄的里面蹲坑的女同學哇哇大叫,又不幸被其他女同學看見,告到老師那里,所以老師決定家訪,并讓阿小通知家長在家等。
阿小覺得這次跑不掉了,阿小是獨生子,老家在外地。在廣州的家里,他外婆因身體不好,爸媽把外婆接來照顧看病。阿小的外婆耳朵聾,敲門聲是聽不見的,所以阿小和爸媽都有鑰匙。外婆和阿小住一個房間,睡雙人床下鋪。外婆每天一早就睡覺了,為了不打擾外婆,晚上阿小都是在爸媽房間復習功課寫作業。
可能是幸運之神眷顧,那天阿小下午放學乖乖回家寫作業,爸媽下班回來說晚飯后因有事要去楊叔叔家做客,因為路不遠,只要阿小完成作業就帶阿小去。阿小心里可高興了,想到如果能在老師來之前出門了,老師就白跑一趟了,能躲一次算一次吧。而且作業在爸媽回來之前就寫完啦!于是主動給爸媽檢查作業,主動做倒垃圾收衣服等家務。晚飯后,外婆坐了一會吃過藥就進房間休息了。阿小洗完碗以后,爸媽讓他穿好衣服準備出門。
阿小看看時間,19:00剛過一點,阿小知道老師如果從家里出來,大約10來分鐘就到自己家了。所以自己得先出門,還得先下樓。因為父母還沒與老師見過面,所以在黑暗的樓道上老師遇到父母是不會認出來的。但如果自己在樓道上遇到老師,那就前功盡棄了。
于是阿小抓緊穿好衣褲鞋子,出來看到爸媽也在慢慢地準備出門,阿小說了句我先下去了,就要開門出去。阿小媽叫他等等,阿小說我知道去楊叔叔家的路,我先走了不等啦。
阿小靜悄悄地下樓,為的是萬一這時老師上來,還可以往5樓上跑。只要爸媽不在門口被老師截住,下樓時遇到老師是認不出的。很快阿小安全下樓,出樓梯口往左邊街道看,那是老師來自己家的路。很快見到遠處的路燈下,老師正往這里走。阿小心里一萬個感謝上帝感謝佛祖啊!趁著天黑馬上躲在樓梯右邊的一堆磚頭后,并從磚頭后面看著老師逐漸過來,也聽到父母下樓的聲音。
老師快到樓梯的時候,阿小的父母下來了,向兩邊看了兩眼,在找兒子。但父母可能認為阿小往楊叔叔家方向走了,因此沒看到阿小也繼續出發。老師雖然看到阿小父母,但因為從沒見過面而擦肩而過上樓了。阿小等老師上樓后,從后面趕上父母,去楊叔叔家里做客了。
第二天阿小上學,進了教室老師問阿小:昨晚你答應寫的檢討書呢?!啊???阿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昨晚?不是躲過老師去了楊叔叔家了嘛?老師敲門外婆肯定聽不見,鄰居家昨晚剛好也不在家,老師想讓鄰居轉告也不行啊。怎么會讓我寫檢討呢?
阿小正疑惑著,老師又問了一句:怎么了?忘記寫了嗎?昨晚你答應的啊!你還當面保證以后不再犯要好好學習的!阿小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師,您昨晚真的來我家了?是不是走錯門了?
這話一出,老師火了,一拍桌子:胡扯!你家住15棟408,怎么說我走錯門了?!當時是你爸爸開門的,你媽媽和你外婆也在家里,難道老師看錯了?!看來你父母對教育不重視,昨晚你爸媽白打你了,你回去把檢討寫好了叫家長簽名再回來上課!
我們在下面聽著老師罵阿小,只當看熱鬧,也沒有細想。阿小很委屈,但也不敢分辨,怕老師馬上讓他叫家長來!只好說道:老師我先把作業交了再回去可以嗎?老師瞪了他一眼,問:作業都寫完了嗎?阿小說寫完了,可以馬上檢查。老師說不用給我看,你跟他們一樣,交到組長那里,讓組長檢查。檢查完了你回去寫好檢討讓你家長簽字再來!按昨天說的寫!
組長檢查作業的時候,老師在講臺又嘮叨了阿小兩句:昨晚被爸爸媽媽打的時候還哭著說以后改,寫個深刻檢討。連你外婆都說你了,今早回來怎么全忘了!趕緊滾蛋回去寫檢討,要不叫家長來也可以!
組長匯報說阿小完成作業,阿小就回去寫檢討,有個同學說道:真奇怪,阿小對老師家訪好像完全沒映象,昨天下午放學老師還說著晚上去阿小家,還查了地址的。其他同學也覺得奇怪。
第一節課下課在操場看到阿小回來了,拿著已經簽好名的檢討。我笑話阿小肯定是冒充家長簽名的。阿小說是的,回家時外婆在房間休息著,也不知道他回來。就抄以前的檢討再加工一下,再拿一年級的學生手冊出來,模仿上面的家長簽名和意見字跡抄在檢討上。交了檢討,班主任又把阿小罵了一頓,來來去去就說家里不重視,昨晚家訪完今天就忘記了。阿小莫名其妙地聽著又不敢反駁。
下午放學阿小把這件事說給幾個要好的同學聽,阿小說根據老師收檢討后罵他時,其他老師也摻和進來,老師又和其他老師說了昨晚的事的內容,大概是老師昨晚上樓敲門后,他爸爸開門,老師看到媽媽和外婆也在。老師坐下來以后,阿小給老師端茶水。老師和阿小爸媽反映阿小學習情況和紀律問題,爸爸聽到阿小往女廁所扔沙子潑水的事,很惱火,就狠狠地鑿了阿小腦袋幾下,阿小哭了。媽媽和外婆也責怪阿小。爸爸再打的時候,老師勸住,阿小哭著做出保證,以后不再犯并且好好學習,爸媽也讓阿小寫個檢討給老師,但老師看到阿小還在哭,就說別哭了去洗個臉吧,明天再交檢討。又聊了幾句老師就回去了。但阿小明明昨晚是跟著爸媽去楊叔叔家做客,快21:00時才回來的,楊叔叔還送了點零食給他們帶回來。
阿小說完,同學們都不信,說他騙人。阿小發誓說如果騙人他是豬養的,還說去之前外婆睡了,外婆耳朵聾聽不到敲門的,客廳的燈全關了,從門上的氣窗也看不到里面的燈光,鄰居昨晚又剛好不在家,老師如果敲門,根本沒人開門,也不可能讓鄰居傳話的。
阿小為了證明他說的是真話,帶同學們到他15棟408的家,在樓下確實有一堆磚頭,阿小昨晚躲在磚頭后,泥地上的腳印也在,對的上阿小的鞋子。
上樓以后阿小先讓大家敲門,無論怎么敲,就是沒人開門。然后阿小用鑰匙開門,大家才發現阿小的外婆呆呆地坐在客廳,頭耷拉著靠在沙發上似睡非睡。進門以后大家出于禮貌都叫婆婆好,但阿小外婆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阿小輕輕推了外婆一下,外婆才抬頭看過來。然后大家又叫了一次婆婆好,外婆這才看著大家似懂非懂地笑著點頭。阿小還拿出昨晚楊叔叔送的零食分給大家,是幾盒廣東特產的果脯。阿小說他們老家在外地,口味不同,所以果脯不怎么喜歡吃,平時也不會買果脯嘉應子之類的有甜味的腌制零食吃。同學們聽了也將信將疑,但后來也沒有深究了。
再后來老師當然見到阿小的家長,那是期末考試后的家長會,但一直沒有提起那天晚上家訪的事。阿小從那時起到現在一直納悶這件事,難道老師穿越了?還是真的有神仙幫助呢?
阿小的父親后來又升職了,搬到更大的房子,15棟408房退回給單位。阿小的外婆在90年代也去了,在醫院去的,送回老家安葬。阿小出來工作后,也曾好奇而去過15棟408那個房子看過,還問了一些師傅,但沒人能給出準確的答案。直到現在,退休多年的班主任在幾年前也因胃癌去世,這件事就成了不解之謎了。
本文標題:老師家訪時遇到的奇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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