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太過于興奮,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了,拉著父親一起去爬山。不遠處就是一個小山坡,上面沒有多少植被。跟著父親爬上去之后發現,四周都是山,山連著山,對于從小在平原地區長大的我來說特別新鮮,朝著遠處吼叫,回聲可以傳好遠好遠,有三重回音。在這山坡的后面還有一座高山,一條彎彎曲的小路通向半山腰,路的兩側都是稠密的樹木,即使是冬天還是有一些松樹之類的綠植,因此看不清楚路的走向,只能看到路的盡頭在一個洞口處。外婆家鄉盛產土豆,并且作為部分主食,冬天的時候會儲藏起來,就在房子附近的山坡上鑿一個洞放在里面。甚至有些長輩去世后,由于沒有地方安葬,也會放在廢棄的藏洞內。但是這個洞看起來跟儲藏用的洞有點區別,因此我非得纏著父親帶我去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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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小路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終于到了洞口,但是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這個洞口是方形的,洞口像是用水泥澆注的,入口處有向下的臺階,大概二十級左右,進去后竟然發現兩側有采光孔,里面看得倒也清晰。洞的頂部竟然也是拱形的,里面非常的光滑平整,看起來不像是石頭做的,墻壁摸起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冰冷。整個洞的內部大概有七八米寬,長度不是特別長,交叉著兩側排列了幾扇大門,布局就像是宿舍,呈“凹”字型。這時父親也被勾起了興趣,用勁全身的力氣推了一下,石門太過于沉重動也不動。恰巧第四扇門是虛掩著的,留了一道縫隙,剛好可以容下一個成年人通過,我就跟著父親向里面走了進去,進去之后卻傻了眼了。通過門縫照射進來的光發現,石門的后面竟然是一整塊巖石,不知道有多大,這個門看起來就像是把這塊巨石圈起來擋住一般,巨石表面連一道縫隙都沒有,只有底部有點孔隙,但是對于父親這樣的成年人來說是根本進不去的,只是不知道其他幾扇門的后面是不是也是這樣。再說就算是可以通過,里面漆黑一片,也沒有照明設備。就這樣,我們迫不得已地回去了。回來后基本已經10點鐘左右了,該到吃早飯的時間了。在飯桌上我父親詢問外公那個山洞的事情,外公說那僅僅是一個磁鐵礦洞罷了,但是具體細節他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因為當年那里有解放軍把手,禁止任何人進入。部隊撤離后,村民也上去看了,雖然很奇怪這個礦洞的布局,但是也實在是搞不懂也進不去。此事也在當地成了一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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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感覺時間過得很快,太陽西斜,天逐漸暗了下來,父親點燃了一盞煤油燈,順便撥弄了幾下燈芯,火光不斷地搖曳起來。此時,隱約聽到外面有哭喊聲,隨著風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我尾隨著父親走了出去,透過竹林看到大姨飛奔著過來,邊哭邊喊著“不好了,快救救鈞天”。這時所有在場的親戚和鄰居都急忙地出來了,外公說:“怎么回事,慢慢說。”最后我才知道,原來是大姨父出事了,他一大早進山打獵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以前交通不發達,靠步行走的距離有限,那里是山連著山,樹木非常茂密,即使是冬天,也有很多樹木不落樹葉的。外公沉思了一下,安排我舅舅和幾個姨父去附近通知鄉親們。很快,鄉親們都過來了并帶著火把和松脂油,簡單地帶了些干糧和水就分頭上山尋人去了,每一組還背著鐮刀,以防萬一。這一夜父親沒怎么睡覺,我也沒有睡好。大姨哭到天亮昏睡了過去。第二天天剛亮,就看到鄉親們三三兩兩地回來了,一臉的疲憊和無奈,個個都在搖頭嘆氣。雖然我還小,但是那種陰沉的氛圍給了我很壓抑的感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到上午10點鐘左右,上山的隊伍基本都回來了,只有外公和兩個舅舅那一隊沒有回來。夜間本來視線就不好,山路崎嶇難走,而且幾乎沒有人去過大山的更深處,走得太遠怕是連回來的路都找不到了。我在一旁聽著大人們議論著,其中一個叫胡飛的是舅舅的發小,低聲念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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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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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嬸說:“你瞎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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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瞎說?你想一想,夜里這么多的火把,如果人還在的話總會有回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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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大姨正好出來了,聽到這么說一下就癱坐在地上了,家里的頂梁柱沒了,這個家還怎么辦呢?看到她的精神狀態不對,父親趕忙安慰道:“爹他們不是還沒回來嗎,一定可以把大哥帶回來的。”大姨聽到后,精神稍微好轉一點。整整一天我們都沒有胃口吃東西,一直等到近傍晚,大姨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絕望起來,眼睛里沒有神,就像丟了魂一樣。外公他們終于回來了,令人失望的是沒有看到大姨父的身影。大姨她繃緊的神經一松,暈了過去,我們趕緊把她抬到床上休息。外公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大煙袋,嘆口氣道:“我已經走到大山的深處,以前還是跟著我父親去的最遠處,不能再深入了,據說最深處有虎豹出沒。而且看著天色,會有一場大雪。”外公說完后,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不一會兒外面飄起了雪花,這下可糟了。雪越下越大,外面的地面慢慢有了積雪,映襯著周圍的景色稍微清晰了一些。這時,躲在人群后面的我忽然發現有個人影似的東西正穿過叢林朝這邊走了,我緊張地說了一句:“那里有人。”眾人順著我的目光看了過去,趕忙迎了出去,只見我大姨父一腳一腳地走了過來,后背背著一把老式獵槍,雙肩掛著一只花豹,一臉的血帶著幾道深深的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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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滴天吶”,眾人驚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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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七手八腳將東西卸下,把姨父攙扶了進去。他已經筋疲力盡了,連一句連貫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眼睛里掩蓋不住的緊張恐懼。外婆趕忙生火給他取暖,并倒了一碗自己釀的高粱酒,一碗酒下肚,姨父的神色逐漸緩和,眼里神色柔順了很多。姨父平時就是一個狠角色,出現這種情況肯定是出了大狀況,聯想到剛剛的那只花豹,大家都明白了。此時外公張口詢問,姨父手一揮,顫了顫說道:“我知道你們想要問什么。昨天一早,我順著以前的路上山,想要搞點野味,這個季節也是野豬最肥的時候,想去碰碰運氣。果然,經過了半天的追尋和蹲守,終于被我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然后我就順著野豬啃食的痕跡一直往山里走,這次走得比之前都要深。看著天慢慢變黑,我本來打算放棄的,誰成想有一只野豬直接奔著我跑了過來,好像受到了驚嚇。當時我也沒有猶豫,直接朝野豬開了槍,野豬應聲倒下了。我心想,這次收獲倒是不錯,看這體型估計得有上百斤。正當我起身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從草叢里竄出來一只花豹。”講到這里,大家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胡飛叔叔趕忙問道:“那你怎么回來的?”這也是大家疑惑的地方。姨父思索了一下,盡可能地回憶當時的情景,道“當時我緊張地要命,彎著身子不敢起,眼睛死死地盯著它,慢慢地這只豹子轉過頭去咬住了野豬,只是這只花豹的體型有些小,好像不太能拖動野豬。我看到它轉身,連忙填充沙粒,誰知道竟然惹惱了這只花豹,放下野豬就朝我撲了過來,兩只手掌朝我拍來。當時根本來不及開槍,我雙手握著獵槍將其橫在正前方,它還是咬到了我,由于冬天穿的棉衣比較厚,它咬著我的胳膊倒也沒有傷到骨頭,那時候根本來不及思考疼的事情。我拔出來隨身帶的尖刀胡亂地捅了幾刀,花豹可能感到了疼跳了出去。我就順勢一打滾,撿起獵槍朝它開槍了,這時花豹也正向我撲來,我把它打死的同時,它壓到了我的身上,我的頭碰到樹上暈死了過去。”聽到了這里,大家都明白了,為什么姨父一身的血和傷口,為什么夜里這么多人點著火把而沒有人回應。“等到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都已經是近中午了,我掂了一下,這只花豹的體型大概有60斤左右,扛起來也沒有問題,于是我就趕忙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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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莊稼漢經常扛一百多斤的糧食,體力比較充沛,像幾十斤的東西沒有任何問題。此時有人從門后拿出來一桿鉤秤,以前很多家里都備有這種物件,就是怕被收購糧食的扣秤。一秤,有63斤重。幸好也只是只小家伙,如果遇到大的,那是鐵定回不來了。只是大家也很疑惑,這到底是啥品種,以前他們也沒有見過。這時,村里一位見過世面的人說道:“這是一只金錢豹。我也只是碰巧聽縣林業局的一個親戚提到過,誰知道還真有。”大家紛紛議論了好一會兒,外公表示感謝后都回去了。大姨醒來后喜極而泣,一下從地獄到天堂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當天夜里,村長登門將那只花豹帶走了,具體怎么處置我們也就不清楚了。最重要的是,我的親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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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過后,姨父成了七里八鄉的名人了,隔三差五的還有人來看他,想見識一下到底什么樣的人,可以在金錢豹手里死里逃生。后面過了很長時間,此事才慢慢平息下來,據說后面經常有一些隊伍進山里考察。在我上初中的時候,聽母親說,那里已經被劃為自然保護區,有專門的護林人員進山進行看守。很多在其他山上住的村民,都被要求搬離出去了,由政府統一進行安置。想來,生活便利了很多。至今仍想回去看看那里發展地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