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猛禽之殤:槍殺毒害和棲息地淪陷

作者:一一奇聞 目錄:人文歷史  時間:2021-01-02 

北京 順義野生動物救助站中,兩只被救助的雕鸮流露出驚恐的眼神。雕鸮也就是我們俗稱的貓頭鷹中的一種,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在進入救助站之前,沒有人知道它們經受了多大的傷害。

這是2008年3月的一天,我和朋友坐火車去河南。隨手攜帶《中國鳥類野外手冊》,窮極無聊,于是信手翻看。對面有個小伙被書名吸引,湊過頭來,他 說:“不知道我養的那只鷹,到底叫什么名字。”他掏出相機,找出兩張模糊的照片。他似乎是中海油公司在海南的海上采油工人。秋天來臨時,鉆井平臺上會有猛 禽路過,暫時歇腳。石油工人寂寞,半夜起來,用強光將其照住,然后抓回去喂養、賞玩,漸成風氣。我趕緊向海南林業局野保處負責人王春東請教,他說照片上的 鷹可能是只游隼。

中國猛禽之殤:槍殺毒害和棲息地淪陷

2013年11月6日,又是海南。民間動物救助志愿者李波在微博上求援:一只“夜猛禽”,也就是國人常說的貓頭鷹中的一種——領角鸮,撲向老鼠,被強力捕鼠膠粘住。如何把它從膠上解救下來?一只領角鸮的命運,一時間牽動眾人心。

在中國,猛禽每天都在遭遇各種傷害,但也有一批人極力想要救助它們。有意思的是,不同的群體各行其事,至今沒有真正對話。

2013年1月2日下午,鳥類攝影愛好者蘇先生接到北海冠頭嶺下某別墅小區一名保安的電話,稱小區內的大樹上有一只禿鷲,有人拿著獵槍想打這只大家伙。蘇先生馬上趕去,看到一只很大的禿鷲棲息在樹上。它是幾天前那場強風過后被發現的,開始飛得很高,后來便慢慢盤桓落到樹上,之后便在附近棲息。

保安試圖將禿鷲趕走,不讓偷獵者傷害它,但它可能餓了,一直在低空盤旋不愿離開。保安架起云梯上樹趕它,但禿鷲卻從這棵樹飛到那棵上。為了不讓偷獵者傷害禿鷲,蘇先生與保安一直在禿鷲附近守著。接到報警后,北海市的巡警也趕來,當天晚上特地在附近開著警燈來回巡邏。

中國猛禽之殤:槍殺毒害和棲息地淪陷

康大虎在廣西北海推動過猛禽調查研究。他通過照片辨認,這只猛禽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高山禿鷲。他在廣西觀察到它有南下到廣西越冬的記錄,不過一般是在寧明,在北海沒有發現過。估計它是被強風吹迷了方向,偏了幾百公里。

次日凌晨,這只高山禿鷲安全起飛,前往未知的世界。誰也不知道它接下來的命運。北海民間志愿者協會會長許海鷗給我講完這個故事后不久,我來到了冠頭嶺國家森林公園。護林員老王坐在一棵大葉相思樹下,他的妻子坐在一旁。冠頭嶺自改成國家森林公園后,來往的人多了起來,她順便賣點飲料和小食品。當然,也順便賣吊床。老王過去是漁民,是漁民就幾乎都會織網。如今這技術用來織個吊床綽綽有余,光景好的時候,一年能賣出幾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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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行政區劃上來說,冠頭嶺是割裂的,它一半屬于林業局管,另一半屬于園林部門管。雖然最近山上建了一個專門接待貴賓的冠頭嶺山莊,但嶺上的捕鳥網一直沒斷絕,打鳥槍聲一直響個不停。老王是村里人,他擔任護林員十多年,一個月領個千把塊錢,騎著一輛刷成綠色的“護林摩托車”。他心明眼亮地知道村莊里誰在捕鳥,但他就是不明說,只在“愛鳥周”時含糊地做些宣傳。不過,老王和全國的觀鳥人,尤其是和北海的護鳥人關系都很好,有消息會及時通報。

8月份遇到老王的時候,秋風尚未吹起,冠頭嶺的上空猛禽并不多。但冠頭嶺是猛禽遷徙的重要通道,每年10月之后,大量猛禽從海上尋覓而來,到了這里開始轉彎,沿海岸線向西飛去。

2010年前后,康大虎在“野生動植物保護國際”工作時,認識了一位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北海學院的鳥類教師。這位老師給自己取了個“自然名”,是雀形目猛禽的一種,叫“伯勞”。從那時起,“伯勞”要求他學生的畢業論文都要以冠頭嶺的猛禽調查為主要的田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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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2010年后,冠頭嶺上開始有人監測和研究猛禽,自然有人記錄下“冠頭嶺的槍聲”。康大虎回憶說,北海民間過去有造槍傳統,當地有一個鎮,甚至連小土炮都可以造。“三年前,我們去的時候,專門數過槍聲,一年統計下來,至少有三四千聲槍響,不知道還以為是在實彈演習。現在好多了,但一年也有一兩百聲。”

這槍聲往往發自冠頭嶺上的“捕獵場”。細心的監測者們發現,冠頭嶺上所有朝向大海的地方,都可能被開辟出一個上百平方米的空地。樹被砍掉,草被清除,架著“鳥媒”。如果是在遷徙季,鳥媒就是一只猛禽,因為猛禽在遷徙時有聚集的習性,看到同類就可能靠近。而在非遷徙季節,鳥媒就換成了斑鳩或者鴿子,猛禽看到食物,就可能俯沖下來,結果被人擒拿,作為標本、玩物或食品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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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測者發現在遷徙季節,一群猛禽,比如鳳頭蜂鷹,從海上飛來,剛靠近冠頭嶺,人們就聽到槍響一片,于是鳥一只接一只往下掉。如同全國很多地方一樣,北海有一批喜歡拍照的人。北海民間志愿者協會想了個辦法,和北海攝影家協會合作,在猛禽遷徙季節,安排攝影師到這些捕獵點攝影。這樣既能拍到生動的照片,又有效地牽制了偷獵者,讓他們不敢貿然行動。當然,協會也和森林公安合作,隨時巡護和拆除網具、解救鳥媒、搗毀捕獵場。他們還利用相對先進的GPS技術,對山上所有已知捕獵場進行定位和編號,一旦發現有捕獵行為,就及時通報。

康大虎們給這個方法取了個很軍事化的名字,叫“攻占盜獵點”。每當他給各地鳥類保護組織做培訓的時候,總會引來一片贊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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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中旬以來,青島市野生動物救助協會發起了“青島救鳥”活動,志愿者幾乎每天都在巡山、拆網、解救鳥類。鳥類經常在黑暗中被擒獲,暗夜讓它們辨識不清方向,無法發現面前的危險。“聰明”的捕鳥人在晚上10點去巡一次網,凌晨4點再巡一次。而“青島救鳥”正式的集結號吹響時,往往已是早上6點以后。青島是個由丘陵和山地構成的城市,志愿者看到鳥網,翻山越嶺走到近前,都得10點左右。這時,他們看到的往往都是被扯下的羽毛和翅膀,以及被揪下的猛禽首級。張世平試圖解釋捕鳥者為什么要把猛禽的頭揪下來。他認為有兩個原因。一是猛禽比較兇猛,如果不揪下來,會啄傷人,捕鷹人只是要將猛禽賣到野味店的餐桌上,不吃這頭也罷。另一個原因是青島當地的傳說,猛禽尤其是鸮類——也就是貓頭鷹、猴面鷹等,被它看見不吉利,將頭揪下,就不會被其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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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捕鷹不用獵槍,以網捕為主。有些長期有家傳的捕鷹人,在遷徙季節,3個月內能抓到上百只鷹。落網之鷹,以每只700元至數千元的價格賣給販鷹人。然后,要么轉賣給玩鷹人,要么賣給吃鷹人,或賞鷹人——鷹標本愛好者。捕鷹季一般在每年的9 ~ 11月,這個季節,猛禽從北向南集群遷徙,不像春天,它們只是零星地各自北飛,并不刻意聚集。捕獲季就是銷售季。這幾個月,鷹從東北向南方遷徙,經過華北、華東、華中、華南境內,長春、沈陽、大連、天津、淄博、上海、杭州、北海、石家莊、武漢、長沙、廣州,各地都進入了獵鷹和販鷹的高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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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山同樣也是開礦人員的至寶。丁鵬注意到,2011年,采石場還只在鷹山前面山腳,如今鷹山前后都已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采石場。一福建籍工人介紹,這里的采石場至少有數百家,加上小型采石場,上千家都有可能,多半是私人老板投資。一塊長150厘米、寬15厘米的整料,拉到山下石料加工廠,每方800元,如果再加工成更薄的地板磚、廣場大理石等,一方能漲到1800元。工人們在采石場最低月薪7000元,石頭出得好的話,每月掙一兩萬的也大有人在。

鷹山沒有幸免。在其半合圍的山谷里也堆滿了被分割得整整齊齊、墓碑似的一層層排列的巨石。采石場已經開進鷹山腹地。監測人員踩著被掏挖出來的石塊上山,發現20多個大巢,沒有一個被利用,全部鳥去巢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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